农村妇女参与村级治理是农村基层社区管理的重要内容。近年来，在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及劳动力转移中，更多女性走出家庭，在农业发展和农村社区治理中作出了贡献。但诸多研究也发现，农村社会改革与发展并没有撼动以男性为主导的权力结构，农村社会治理结构中男性精英组成的治理群体仍占支配地位，女性精英被正式纳入村级治理决策体制与权力结构的比例很低，决策地位也很低。

　　不论管理者还是研究者都将家庭作为妇女参政比例低的不可避免的因素。一是认为农村妇女家务负担重。传统的男外女内的性别分工模式使农村妇女承担着养育和照料家庭的责任，不论从时间还是精力上，都不太适合参与村级事务的管理；二是认为农村妇女外嫁降低了其政治资本的积累。传统的从夫居婚配模式下，农村妇女大多作为村落外来人被排斥在村落事务管理层之外，对妇女政治参与的持续积累极其不利。

　　不容忽视的是，家庭资源也是个人发展背后重要的支持系统和推动力，并在农村妇女参与村级治理方面具有同等意义。

　　那么，家庭对农村妇女参政来说是藩篱还是支持？哪些家庭资源能被有效利用并得以有效利用？这些家庭资源的有效利用是家庭资源配置的结果，还是性别资源配置的偶合？农村妇女在以男性占有资源为主的社会性别权力体系和制度下，是如何发挥能动性，从而利用家庭资源交换获得村社影响力的？

　　对女性家庭资源的重新定义

　　资源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包含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社会资源指一个人在社会中所获得的制度、人力、信息、社会关系及各类物质财富等。在家庭场域中，资源又有其与血缘、亲缘相关联的特殊性质。所以，家庭资源既涵盖亲属关系网络资源，又包括在家庭场域获取的教育资源、经济资源、健康资源、时间资源和人力资源。家庭资源既包括客观的物质经济资源，也包括主观的性格、能力、观念、意识的培养与历练等。因传统的男女两性的家庭分工模式和婚配模式，男女两性在资源获取和利用方面明显不同。

　　与男性不同，已婚妇女的家庭资源不是单一的家庭，而是婆家与娘家两个家庭的资源，是对女性成长与发展来说两个不同的系统和环境。娘家资源包括教育资源、经济资源、健康资源、社会关系资源和机会资源等。这些资源可能不直接表现在妇女参政的投票率或支持率上，也不一定表现在社会关系方面，但会影响妇女的参政知识、视野或处事协调能力等。另一方面，婆家的家庭资源也包括教育资源、经济资源、健康资源、社会关系资源和机会资源，但与娘家资源在具体内容和对女性的影响方面有些差异。女性在婆家的社会关系资源对她们参政机会的影响大于娘家，如是否有人担任村干部、乡干部等，是否有亲属在政府部门或其他权力部门工作，是否有人在外面挣工资，或有人在经济、市场中有经济资源或经济地位，同时还包括女性婆家家庭自身的关系资源，如公婆与子代的关系，公婆之间的关系，子代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等。

　　女性家庭资源的积累与利用

　　与男性不同，农村妇女参与村级治理，其政治资源的积累过程受到婚姻模式的影响。女性在婆家的半熟人社会里，需要被认同和被接受的时间相比男性要长一些。因此，进入村级治理决策层的女性中，离家不离村离村不离乡的情况比较多，以迁西县为例,副村级以上两组妇女干部的统计一共有31人,其中有19个是本村人,12个是外村的；梨树、迁西两县调查选点的12个村的12个妇代会主任，7个人的婚嫁是在本村完成，5个在外村完成。加拿大学者宝森在云南禄村的研究也发现，女村干部拥有地缘和血缘资源，都是嫁给同村的男人，在当地行使政治权力的少数妇女很像在政治上活跃的男性，她们的周围都是其亲属和自孩提时代就熟悉的人们。

　　与男性不同，女性利用资源的路径更来源于家庭内部。资源论认为，在一个既定的性别不平等的社会制度下，男性能够从家庭外获得更多的资源，而女性更多从家庭内部或通过婚姻获得资源。由于女性缺乏参军招工这样的通衢大道进入公领域，因此女性比男性更可能使用亲属关系接触大多数职位。但是，本文的实证研究发现，女性获取这些家庭内部资源并不是直接享用关系资源，而是习得和内化为自身能力。如在家中有人是村干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成长或生活的农村妇女,与别人交往的机会和获取的参政信息更多。村干部的家人首先会对管理村务的工作方式比较熟悉，有接触管理的机会和经验。而且，在农村，当家中有人当村干部时，村务处理的场所也常常会搬进家庭，公领域的事务往往会在家庭这样的半公共化地域开展。所以，家里来人办事、商量事等都会对村干部的家人们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会让他们首先对村务管理事务产生熟悉的感觉。

　　家庭资源利用与配置中女性的能动性

　　能动性是指农村妇女在占有、获取和利用这些资源中主动发挥的各种能力与策略，既包括对信息和知识的获取，也包括关系的建立、决策的意识等。农村妇女的能动性是在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中逐渐形成的，与家庭的性别分工模式和性别角色期待密不可分，也与家庭的教育方式、资源分配模式等相关。

　　农村妇女参政的能动性包括利用现有资源，增强和提升自我在文化理论、政策知识、人际关系处理中的能力。除此之外，妇女还可借助村落发展或参与村落公共事务的机会，利用自己的知识与能力，为村民们服务。如担任妇女主任和会计、计生专干等岗位。农村妇女在村落发展或公共事务中主动发挥自身的决策能力、协调能力、组织能力和沟通能力，接受新知识，处理新问题；在处事中表现出很强的责任感。同时，也包括她们在表现自身能力方面的策略或途径，如寻求外在资源的支持。如利用请教和咨询的方式征求村落精英意见和建议，既学习了经验又建立了关系；或利用娘家或婆家的社会关系，采取策略，解决问题，获得村民的认同。能动性策略是女性自我赋权的过程，打破传统的以男性为主的取向，转向能力取向。但是，能动性策略过程往往会遭遇性别因素的交织。打破传统的性别规范和隔离，有助于妇女获得更多的机会，也有助于村落文化中的性别平等。

　　因此，家庭资源和能动性是影响农村女性参与村级治理的两个重要因素。家庭资源贯穿一生，从娘家到婆家，涵盖教育资源、经济资源、时间资源、社会关系资源和机会资源等；能动性策略既是主观态度，又是各种能力的综合与提升。如果对家庭资源状况和能动性程度进行分类，家庭资源和能动性都很强的女性在社区的影响力较大，参与村级治理决策的可能性大；家庭资源相对较弱，但能动性强的女能人通过经济活动或文化活动等容易获得社区的认同，合理的制度推动将会增加她们参与村级治理决策的机会。

　　(作者单位：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